贵圈｜李念：我不是“郭海藻”，但这需要用力证明
▲李念一度胖到想当特型演员 婚前婚后都是经济独立的人
文/叶弥衫
编辑/方奕晗
2018年是李念回到台前的一年。年初她在《远大前程》里露脸，年中踏上《跨界喜剧王》和《我就是演员》舞台，而就在昨天，她主演的《大浦东》登陆央视一套。一切仿佛印证了她在节目中的发言：“不管我嫁了什么人，生了几个小孩，我都要回到这个舞台，我不是大家所认识的海藻或者阔太，或者谁谁谁，我就是演员。”
▲李念因在《蜗居》中饰演海藻一炮而红
那个“大家所认识的海藻”距今已9年。当时24岁的李念看起来没有把重心放在事业上：第二年就结了婚，随金融高管丈夫定居香港，添了一双儿女后全面淡出。在社交网络的频繁更新里，除了有意无意展示的物质细节，更确凿的，是她对安逸生活的自赏与满足。
也许对当时的她来说，人生是一道单选题，必须在事业和家庭中做出取舍。但在当下，33岁的李念打算修改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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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谈间李念不乏游移矛盾。
她说自己“喜欢演戏”，说自己相比陈道明这样的“老一辈艺术家”，是“小一辈的艺术家”，说自己从没有放弃演艺事业，“我停下来是为了将来走得更好”。至于那几年赋闲时是否会渴望演戏，“没有”，她不假思索，“因为我真的就是想踏实下来好好生活。”
两次生孩子都胖到150斤，李念惶恐于减肥的无望，第一反应却是，“大不了以后做一个特型演员”。理由与她的标签迥异，“用演戏维持我的生活，经济上既能独立，又是我喜欢的事情，为什么不做呢？”但说到拍戏难免错过孩子的某个成长过程，她又感慨“女演员确实挺难平衡家庭和事业，我可能还是以家庭为主”。
▲李念和女儿
她欣慰于6岁的女儿在今年夏天陪她参加《跨界喜剧王》之后，已经能理解演员这份职业——3岁的儿子哭闹时，女儿会主动安慰“妈妈要去工作，姐姐来照顾你”。但下一回合，李念又提到暑假陪了女儿两个月，“她又变得依赖我了，开学以后她哭了一个礼拜。”
她说孩子是她去不去工作的标准，“比如这段时间很独立，性格上也没有什么方向上的失误，我就可以踏实去工作。”但很快又改口， “我也会跟我老公商量，尊重家人的意见。”
所有的摆荡，不过因为她活在矛盾中——每一个有家庭的职业女性都可能面临的矛盾。而她的特殊之处在于，太希望向外界证明“我一切都很好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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证明得有多用力，她认为自己需要抗衡的外界声音就有多强烈。
起点可以追溯到《蜗居》。这部2009年的现象级电视剧展现了当时一应社会痛点，一些人物的遭遇得到观众的移情，而在另一些人物身上，则集中了更多的矛盾与争议。
李念扮演的郭海藻属于后者，因为生存压力和自以为的爱情，放弃了相识于微时的男友，成为高官的“小三”。海藻的选择成为该剧话题焦点之一，待遇高到《人民日报》撰文评论：“没有品格的幸福值得向往吗？”
▲李念扮演海藻时期，她感叹角色简单但情感变化细腻
彼时李念24岁，上戏毕业不久，没什么有记忆点的荧屏形象，甚至怀疑过是否应该继续当演员。海藻给她带来了知名度，同时也绑定了观众的印象。“原来觉得太惨了，在生活里也天天被你们叫小三，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，觉得很不公平。”她对《贵圈》回忆。
当时的流量转化远不如今天高效直接，自黑也没有成为女明星普遍掌握的刷好感技术，她所做的，只是在采访里一次又一次切割角色和演员的关系，“希望大家认识生活中的李念”。
她也确实没有更多的新角色去刷新、替代观众的既有认知。直到2011年，李念写了封公开信，反映小区房屋质量问题。开发商任志强意有所指地回应，“户主姓林，非大陆人，不知此演员以何方式、何关系入住此房。”
李念随后公开了那位林姓业主，也就是她丈夫的身份。之后，她还交代了恋情发生在成名之前、2010年登记后选择隐婚、林此前并无婚史甚至证婚人身份等种种细节——为证明自己的命运和角色如此不同。她努力向媒体强调自己生活幸福——类似于，老公如何优秀，现世如何安稳，家庭和孩子又是何等重要——无非是想说，“我不是郭海藻”。
▲2011年，李念在事业上升期选择结婚（图片来自李念博客）
但这类证明很快失去意义，更残酷一点的说法是，过时。结婚生娃“暂退演艺圈”后，观众兴趣点转移，角色红利很快被耗尽。
与李念淡出演艺圈几乎同步发生的，是行业持续上行，演员片酬直线攀升。在这个角度上，她提前放弃的是整片蓝海——因此也不难理解她在社交媒体上不遗余力解释“家庭是最大的值得”。不断流露的物质细节，举手投足展现的小儿女姿态，都是她为了证明追加的论据——同时，也是网友反感的源头。
现在，这一切在李念的微博上已经没有痕迹。2016年，她几乎删光了被网友视为“炫富”的内容，引得网友疑心她是否婚姻生变。李念对《贵圈》说，删微博是因为自省，时过境迁，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当时的风格：“我可能非常感性地在某个时间点发了一篇那样的文章，但传达出去有很多误区，得到了一些负面评论。连我自己重新看一遍，都觉得那不是我。”出于“公众人物的责任感”、“给粉丝正能量的引导”，她清空了微博。
但这或许意味着，她想要证明的内容发生了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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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些激发李念“证明欲”的声音，不是舆论，而是朋友，甚至是她的内心。2014年生完第一个孩子，有媒体问她后不后悔，她说，“真的后悔过，但只是一时的，一看到宝宝我就觉得值得了。”
在这个圈子待得略久些，就明白她选择的代价。婚后李念回北京聚会，《蜗居》导演滕华涛吐槽：“我说了这个戏会红，让你别改行。你是没改行，但跑去结婚了，还是不演了。”
类似的意思，编剧六六表达得更直接。在《金星秀》聊到李念时，六六半真半假地表示要封杀这个刚走红就隐退的女演员，“你还给不给我饭吃了”。她惋惜于李念放弃事业追求，否则，“前途绝对是无量的”。
“特别感激，没想到她对我期待这么高。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，我现在停下来是为了将来走得更好。”李念说。
▲李念在《远大前程》的片场
如今她更想证明的是，从更宏观的时间轴来看，自己从来没有放弃事业，中间的短暂停顿，是因为意识到了当时的问题。问题之一是，“成名使我浮躁”，需要停下来自省。她举的例子，是小区保安并没有因为“海藻”就给予特殊对待——这让她失落，也让她开始思考，“这样下去一定会在哪个地方绊倒”。
另一个问题，是她觉得“阅历太少了，生活太简单了，时常去躲避一些矛盾”。解决办法，是结婚生子，在现实中增长经验。
现在，李念自认为到了完成升级、重新出发的时候。但这几年适逢行业迭代，即便勤勉不懈的女演员，也纷纷感慨人到中年接不到合适的剧本。中途复出的李念能如愿“更好”吗？
连她自己都承认，出现在综艺上和其他选手pk，本意是“当成一个面试”。面试她的不仅是现场的评委与观众，更是每一个可能看到节目的制片人与导演。否则，以她避世的性格，”特别不喜欢比赛型的节目”。“我站上去只是为了告诉大家，我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：我李念演戏是认真的，我是一个演员，我回来了。”
不过，那套务必证明“我一切都好”的内心审核机制上线时，她会强调如今的状态是自觉选择，“我宁可选择稳扎稳打：一部作品出来，哪怕不是你主演的代表作，但你让观众又记住了一个新的角色。洗干净前面、再出来下一个，这种方式更适合我。”
▲李念在《大浦东》中饰演职场精英
《大浦东》里，李念饰演女一号陈梦蕾，陆家嘴第一代金融人。这也被视为一个“更好”的例子：“从16岁演到50岁，这是现在的流量小花做不到的。她们有自己的优势，比如年轻的外表，青春的气质，我怎么拼都拼不过；但如果演一个金融女侠，我觉得我的阅历是和表演匹配的。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，应该做的是找到自己的戏路。”
那外界的观感或者评价呢？
这是一个超纲的问题，但她还是努力替自己圆了回来：“我可以没有任何压力、没有任何杂念，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塑造人物中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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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套证明中，最难的是有关家庭和孩子的部分。
李念解释，尽管外界认为她隐退嫁人，“但我知道我并没有”。只不过，这几年拍了五六部戏，“可能有4部没有和大家见面”。
“女人一定要经济上独立。我从小就不喜欢依赖任何人，上大学以后我就没找爸爸要生活费。”她对《贵圈》强调原因。
结婚之后也是。“我从来都是经济独立，我养我的家人，养我自己。我跟我老公讲，你要是能力强一点，你养两个小孩，但是我不用你养。”在她的描述里，倒是丈夫常问“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”，“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，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。”
她想以事业成为孩子的榜样。女儿发现“妈妈在iPad里”有状况，指着《爱的秘笈》里合作的郑恺开始了连环追问：“这个是你的男朋友吗？你爱他吗？那你干吗和他在一起还抱抱？”
“我老公也在旁边，完全面无表情。”李念回忆，“（女儿的）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。我就告诉她，有一种职业叫演员。”
▲李念在《跨界喜剧人》舞台上试图颠覆自己
这个暑假，她带女儿来到《跨界喜剧王》现场，“她觉得台上的不是我妈妈，可以变这样，可以变那样，很好玩。”之后女儿就不像以前那样想把她留在家里了，“你去工作吧，我想看你演戏。”
但生活哪能像叙事那么光滑。每次她回香港不需通知，家长圈子会传来消息，“你女儿今天在学校非常自信，跟每个人打招呼说妈妈回来了，完全就是另一种状态。”
“你愧疚吗？”
“愧疚，有一段特别愧疚，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真的不工作，在家照顾她。因为我不在就她不自信，甚至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。”
见到李念那一天，她只睡了3个小时，采访前打着哈欠，为可能出现的反应迟钝事先道歉，“开工基本就是这节奏。”第二天一早，她要飞回香港，为女儿的朗诵比赛助阵。她想起女儿第一次朗诵比赛，她因为拍戏没有回去，“孩子当时才4岁多，一直在哭，我想，完了，她对舞台是这样的感受，以后是不是永远都不敢上去了。”
这次她又给女儿报了名。初赛时，女儿不想上台，“我说哭没有用，你一定要上去，但不要担心，我们昨天在家已经准备得很好了，你不要觉得有那么多人看你，你就是演给我一个人看的。”李念回忆，“我知道她只是恐惧。”
演出非常成功。“她的临场发挥特别好，表演天赋把我都惊到了。当她那么成功地讲完了一个故事，我真的很有成就感。”这甚至比完成角色更让她满足，因为，“我看到了她，也看到了自己。”
运营编辑/许虎 雪儿